音乐是影视的乘法而非加法

近日，电视剧音乐产业研究论坛作为2023中国·北京电视剧盛典的重要活动之一在京举办，该论坛由北京市广播电视局主办，首都广播电视节目制作业协会、音乐周报共同承办。作为一个由主管部门发起、音乐界权威专业媒体承办的论坛，其举办意味着电视剧音乐从音乐行业的小众分类逐渐走到台前，受到了行业和观众的广泛重视。

从电视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片尾曲《凉凉》，到电视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主题曲《知否知否》，从《人世间》的主题曲《人世间》，再到《风吹半夏》的主题曲《风吹半夏》……近几年间，流行乐坛中大量出圈金曲都来源于影视剧原声音乐，感人至深的旋律和令人情绪起伏的剧情交织，成就一首首余音绕梁之作。

在许多数人心中，为影视作品创作音乐的人是“配乐师”，与创作严肃音乐的“作曲家”不能画等号。“配乐”二字意味着作曲者在影视剧创作面前处于附属地位，但其实，这种观点带有鲜明的时代印迹。著名作曲家、中国电影音乐研究院院长张宏光，曾为《康熙王朝》《汉武大帝》《孝庄秘史》等多部电视剧创作音乐，但他在论坛中坦言，自己早年间在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读书时，从没想过为影视剧作曲会成为一个独立的职业，更没想过自己会从事这个职业。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电视逐渐走进千家万户，电视剧行业和音乐创作刚刚开启互动，当时的《红楼梦》《三国演义》《便衣警察》《宰相刘罗锅》等电视剧，也涌现出一大批直到现在还传唱不衰的歌曲，但大众乃至研究者都还没有把影视剧音乐当成独立的门类看待。

而现在，电视剧音乐的生命力在某种意义上甚至胜过了电视剧本身。腾讯音乐娱乐集团副总裁杨奇虎给出一个数据，热播剧《人世间》于2022年1月首播，同名主题曲《人世间》在音乐平台的播放量也随之陡增，有趣的是，《人世间》剧集播完后，主题曲的播放曲线衰减速度相对平稳，甚至在2022年10月后，播放量还出现了几次上扬，“这说明，一部好的电视剧主题曲在音乐流媒体上的价值可以独立于电视剧本身的价值，音乐的生命周期远远超过电视剧本身。”杨奇虎说。

质的电视剧音乐为何拥有长久的生命力?这一话题不仅得到了音乐行业从业者的关注，也越来越受到影视行业从业者的重视。凭借《天下长河》以及《风吹半夏》两部电视剧斩获诸多大奖的著名影视编剧、导演张挺，一向对他作品中的音乐极度看重。“就好像‘枯藤’‘老树’‘昏鸦’，分开来什么都不是，但合在一起，看见老树与枯藤，听见乌鸦的叫声，才组合成崭新的意义。”在他看来，“音乐对影视来说是乘法，不是加法，它可以提高整个画面的哲学性、暗示性。”好的音乐甚至能给导演和编剧灵感。张挺很赞赏与自己合作过《天下长河》《大明风华》等作品的作曲家方岽清，“他的音乐有非常特殊的戏剧感，而我最喜欢的一点是，他特别不会照顾镜头，也不屑于照顾镜头。”张挺坚持认为，好的音乐是剧中情感的催化剂，绝不是画面的奴隶。优质的电视剧音乐，当然需要作曲家潜心创作。著名作曲家、全球音乐教育联盟主席王黎光，曾为《宰相刘罗锅》《京华烟云》等电视剧，以及《唐山大地震》《天下无贼》等电影创作过音乐。他回忆自己为《京华烟云》创作音乐时，仅姚木兰这个角色，每一集的每一个出场，他都设计了专属于她的主题音乐。在创作电视剧音乐时，从第一集到最后一集，他都会进行详细构思：主部主题和副部主题如何设计，前后如何贯通，如何在不同的段落设计艺术高点。“音乐需要发挥‘故事之外’的作用，决不能‘叙事不够，音乐来凑’。”王黎光说。

在当今的影视剧创作中也出现了一种现象：一部新创作的影视剧并不使用全新创作的音乐，而是直接使用“罐头音乐”，即一些已经创作好的、用于伴奏或串联剧情的片段音乐。这引发了从业者的隐忧。“我最近在看电视剧《狂飙》，后来又看另一部电视剧，发现剧中的音乐跟《狂飙》在串着用。”王黎光发现其中的问题，他担心，从业者这样做把音乐元素“用烂了”。他的看法得到了张宏光、方岽清的一致认可。在张宏光看来，“罐头音乐”是已经事先做好的音乐片段，不可能有主题，而影视剧音乐需要主题贯穿。方岽清也认为，生命力与鲜活的温度是音乐最重要的特质，运用有灵魂、有生命的音乐才能产生更好的视听效果。而另一方面，音乐从业者也能够理解，“罐头音乐”的使用往往出于制作方对成本的考虑。王黎光又一次分享了自己的亲身经历，他在创作《京华烟云》原声音乐时，制作方认为他提出的制作费较高，“我就跟他们探讨，试试看出一张原声碟，能不能在市场上把成本拿回来。”经过王黎光的精心创作，《京华烟云》的音乐不仅获得了中国金唱片奖，还在投入市场后获得了收益。

在大众还没有正视影视音乐的作用时，这张影视原声作品获得的成绩显然具有示范意义。在此背景下，从业者也一致呼吁，影视音乐的使用应继续健全版权机制，产业各界共同重视，相关机构出台政策，吸引、培养更多年轻人进入，让电视剧音乐走入创作和传播的良性循环，电视剧与音乐领域都会出现百花齐放的优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