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紫琼获封第80届美国金球奖影后，“华裔女英雄”玩转《瞬息全宇宙》

1月11日，第80届美国电影电视金球奖公布得奖名单，杨紫琼凭借《瞬息全宇宙》(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中的王秀莲一角获得音乐/喜剧电影类最佳女主角。

杨紫琼发表获奖感言时，回忆起了初到好莱坞的情境。她坦言，随着年龄渐长，女性演员的从影机会会逐渐减少。她很感激能在步入花甲之年时，遇到《瞬息全宇宙》 导演组合“丹尼尔”双人组关家永（丹尼尔·关） 和丹尼尔·施纳特为她量身打造了这一个让她产生共鸣的华裔女移民角色。

颁奖典礼中也有出现了一段小插曲。金球奖主办方在播放提示致辞超时的伴奏音乐，杨紫琼开玩笑回应称：“请闭嘴，我是真的能揍你。”台下诸位也纷纷会心一笑。这段小插曲不仅展现了她幽默的一面，也让大家更深刻理解，这位曾以动作见长的女演员多年来凭借真实力闯荡好莱坞，并在此刻终于获得了业界主流表演奖项的肯定。

演员与作品常常互相成就，杨紫琼与《瞬息全宇宙》相遇之后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她的个人经历与片中故事亦造成了真假难辨的互文效果。世界电影史上就此诞生了首位“华裔母亲超级英雄”。

值得一提的是，向来有“奥斯卡风向标”之称的美国演员工会奖也在金球奖之后紧接着公布了今年的提名名单，杨紫琼也获得最佳女主角的提名。她能否创纪录在今年3月举行的第95届奥斯卡金像奖一举摘下女主角宝座、成为首位奥斯卡华人影后？值得期待。

从电影银幕到电视荧屏，“多元宇宙”和“平行时空”几乎成为了过去几年里影视行业的最大热门。尤其是在漫威电影宇宙步入第四阶段之后，单一宇宙维度内的故事已经讲到了尽头，因此不论是Disney+的剧集还是最新的漫威电影，都是在为铺垫一个多元宇宙的概念而服务。例如，最新的《奇异博士2：疯狂多元宇宙》已经把这一概念直接放进了片名，并且一举登顶5月份全球票房冠军。

不过，要论2022年主打多元宇宙概念的口碑与话题大作却属于另一部华裔面孔主导的作品，即由杨紫琼领衔主演的《瞬息全宇宙》。

这部A24出品的小成本科幻家庭题材电影，3月底在北美小规模上映时，凭借超高口碑不断扩大放映规模，目前总票房即将突破5000万美元，大概率会创造A24发行作品中的票房新纪录。

说来或许也是巧合，过去几年里能够在北美叫好又叫座的华裔主演作品，基本也都有杨紫琼的参与，不论是华纳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摘金奇缘》，还是漫威去年的《尚气》，这位成名已久的亚洲功夫女星都在其中展现出了自己不同面向的人物塑造能力。《尚气》或许还是突出她功夫明星这早已广为人知的一面，《摘金奇缘》则是让更多人看到了多年前她在许鞍华的《阿金》里就诠释得极为出色的母亲形象。

《瞬息全宇宙》的两位导演绝对是对杨紫琼的演艺生涯做过非常深入的研究，可以说主角伊芙琳·王就是为她本人量身定制的。如果不是她，那么电影中很多精妙到让人不禁嘴角上扬的就桥段几乎完全无法成立。

更为重要的是，整部电影将她已经深入人心的功夫明星形象与她不为人知的母亲面向完美结合到了一起，通过一个让如今世代的观众都无比熟悉的超英电影类型，再与热门的多元宇宙概念结合，第一次让一位“华裔母亲超级英雄”走上大银幕。从各个维度而言，《瞬息全宇宙》都具有里程碑意义。

当然，对于这部电影的故事核心本身，个人觉得多少有些乏善可陈，尽管有非常华丽的高概念设定和让人拍案叫绝的桥段设计，但《瞬息全宇宙》本质上讲述的依然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东亚家庭文化冲突。

伊芙琳有着作为外来移民和家庭夹心层的双重无奈：一方面她的个人选择始终不被身处旧环境的上一代人理解，另一方面她自己又对全新文化影响的下一代忧心忡忡。早年离开家乡移民到大洋彼岸开始新生活的选择，正是导致她如今生活不堪现状的原因，守旧的父亲、叛逆的女儿、无能的丈夫，三代人彼此之间都存在着无法言说的隔膜。

其实这种核心冲突不论是在《摘金奇缘》《尚气》《青春变形记》或者同是A24出品的《别告诉她》里，都已经花式呈现过了。而时间再往前推三十年，李安也已经在《推手》《喜宴》《饮食男女》中给出了近乎手术刀式的精准解剖。

三十年之后，可以说仍然没有作品能够超越李安这“家庭三部曲”对这些核心议题的呈现。不过毕竟李安更多还是从他个人视角出发，他的作品里不断纠缠的终归只是父子价值观冲突，而东亚文化中其实更加重要的女性形象是缺失的。也因此，不论是《别告诉她》还是最新的《青春变形记》和《瞬息全宇宙》显然都更符合这个时代的需要。

逐渐成为华裔移民核心的第二代人显然已经成长起来，他们需要更加契合他们这个世代的影像叙事与价值表达，这也是为什么相对于更加平实的故事片，不论是喜剧、动画还是超英高概念都更能吸引受众、引发共鸣。《瞬息全宇宙》无疑是其中一个集大成者。

在对于杨紫琼作为女演员与功夫明星符号的不断融合互文上，影片的两位导演关家永与丹尼尔·舒奈特花了相当多心思。

将近40年的演艺生涯里，杨紫琼塑造的银幕形象多以功夫见长，不论是在《警察故事3》里和成龙的功夫对手戏，还是作为非花瓶女星扬名《007：明日帝国》，以及后来在《卧虎藏龙》和《剑雨》里扮演不断加深的武侠高手形象，甚至在同名传记电影中饰演昂山素季。放眼全球，在华裔女演员中，很难再找到像她这样只要是主演就必定是大女主形象的同类演员。

之前在面对GQ的采访中，杨紫琼回顾自己的作品时，也提到了不论是《007：明日帝国》还是《卧虎藏龙》，最终这些都还是以男性为主角的作品，即便她的角色已经足够丰富或有深度，但“007是男性的故事，男性的世界，女演员永远只是‘邦德女郎’；从来没有脱离戏剧的武打，武打应该伴随着情感的触觉，这是一场女人之间的对决，有情感也有刀剑，虽然刀剑往往是男性的符号。” 

这也让人们忽略了杨紫琼渴望转型追求突破的作品，比如前面提到过的《阿金》还是《艺妓回忆录》，又或是在国内口碑平平的《摘金奇缘》。在这些作品中，杨紫琼收起拳脚，不断拓展着自己在表演上的边界，尤其是作为银幕母亲的家庭形象，这往往是功夫巨星很难成功诠释的类型角色。

在《瞬息全宇宙》中，杨紫琼可以说贡献出演艺生涯最好的演出。她洗净铅华，出演一位移民一代却又陷入家庭空巢期的中年女性——虽已移居美国三十年，但英文仍旧讲不好，与丈夫的婚姻生活早就失去热情几乎崩溃，对女儿的性取向颇有微词。但她又总是把个人想法很微妙地藏起来以逃避面对，对于自己活到这个岁数仍无法满足父亲期待则是深感愧疚。

伊芙琳这一角色的复杂程度可以说远胜她过去绝大多数角色，却同时又似乎是融合了她多年以来的各类角色特征。这种融合不仅仅是字面意义。两位导演挖空心思通过多元宇宙这一概念，真正实现了这一需要更复杂的文本才能完成的角色呈现。

在不同的平行宇宙里，伊芙琳因为不同的个人选择最终成为了不同的人，她依然可以是功夫明星，也可以是一位铁板烧厨师，或者是在街上搞杂耍招揽顾客的打工仔，而在某些更加奇怪的宇宙里，她的手指全是热狗，甚至她也可以是一块静静望天的石头。

原本过去更需要依靠文本和表演呈现的角色多面性，被多元宇宙非常直观的给出了诠释。而对于“个人其实可以拥有无限可能”的表达，恰恰是《瞬息全宇宙》为已经陷入窠臼的东亚家庭冲突类题材故事